路秦日常 rain
#1
下雨了。
久违的夏雨，终于从阴云间奔腾而下，洇染地面，润泽发烫的城市。
"前面应该就是——诶，怎么下雨了？！“
这场大雨猝不及防，来势汹汹，致使走在街上没带伞的两人只好临时躲进路边一家咖啡馆避雨。
不少人同他们一样钻入这家小店躲雨，密密匝匝挤满原本冷清的室内。
“秦队，这，这里！”
路铭嘉眼尖，敏锐瞄见角落里还剩个临窗的位置，立马奔过去占座。
恭恭敬敬地给秦驰抽出椅子，扶着他入座后，路铭嘉自己这才坐靠在木椅上，托腮打量大雨滂沱的窗外。
整个世界犹如忽然颠倒，浸透在水里一般，高楼大厦隐匿在乌穹之间。
“这雨下得也太突然了吧，看来走访得等一会儿了——秦队，您想喝点什么？”路铭嘉望了望身边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堪的玻璃窗叹了口气，随手抽了张菜单起来看。
空气里充斥着淡淡的咖啡苦香，柔和的萨克斯曲在室内飘荡。男人抿了抿嘴，视线依旧放在大雨连绵的窗外：“你来。”
旁人听来定觉得一头雾水，但小助理心领神会，立刻放下菜单，迅速起身走到前台排队去了：“行，那您等我一会儿。”
大雨急而猛地落着，凌厉敲击金属与玻璃，噼里啪啦作响，覆盖店内挤成一团的杂音。
付好钱的路铭嘉倚在柜台边等候咖啡，视线无意识地略过四周，最终还是驻足在了角落那个人身上。
角落一隅里的别致风景。
秦驰今天身着一件藏蓝色的男士衬衫，领口微敞。暗色袖口挽到小臂上，棱骨分明的双手相扣，掩住他的薄唇。
他仍侧头望着被大雨掩盖的灰色街道，眉毛拢下，目光里是惯有的冷淡与疏离。
秦驰气质似这雨天。暗，沉，又透着几分薄凉。
他沉默地坐在角落里，一言不发，似乎是这热闹喧嚣的陪衬，却将馆内的旁人映衬得多余。
可就是这似乎对众生都漠然的人，在无意对上自己的视线时，目光里的暗沉却会忽然淡去几分。
路铭嘉有些失神。
雨声减弱，淅淅沥沥地顺着玻璃下滑。簌簌作响的声音如同软毛在心里轻轻地挠。
咖啡馆内依旧喧哗。
#2
“现场还找得到什么线索吗？”
暴雨轰鸣，路铭嘉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声询问身边的小警员。小姑娘擦了擦湿漉漉的脸，无奈地摇摇头：“我们努力吧。这场雨太大了，一些重要线索估计都被冲没了。”
“这罪犯可真会挑时间.......诶你先忙吧，秦队来了我先走啦。”年轻人挥挥手，撑着伞一路小跑到那辆刚开来的警车边。
伞严实地靠在车边上。年轻人拉开车门，小心翼翼地扶着秦驰出来，雨伞从这一刻开始便偏向他的那一端。
“秦队，我刚刚问过了，因为这场大雨把现场破坏得很严重，所以目前还没找到有用的线索。不过这附近有一条河沟距离案发现场不远，我已经叫人去看了，希望能找到点什么。”
秦驰听小助理事无巨细地播报，轻轻点头：“我们也过去看看。”
这里是郊区，许多路段还未修缮完，泥路坑坑洼洼，细碎的沙砾抱着雨珠翻.滚在路面。雨滴在他们的足边飞溅，积成一片湿淋淋的水雾。
路铭嘉下意识搀住身边人，柔声提醒慢点别滑倒了。
秦驰侧头看他，这才发觉雨已经浇湿路铭嘉半边的肩膀，甚至连花白的头发尖也垂着水珠。可路铭嘉毫无感觉似的，依旧固执地把伞下为数不多的空间让给他。
“......”字句被大雨冲走了一般，秦驰犹豫着不知怎么开口。大雨无情地下着，密如麻的雨流从滚滚乌云间倾泻而下，它们才不在乎落在何处，何时停下。
盯着那倾斜的伞杆沉思片刻，秦驰默默扶正了手柄。
“秦——”“前面到了。”察觉对方的动作，路铭嘉正欲发话，却被秦驰淡淡的一句话堵住了嘴，他感受到自己挽住的手臂缓慢挣脱了自己的手，不知为何有些失落。
雨滴裹着年轻人心中的惆怅，顺着他的发丝滑下，坠在地上，啪嗒。
“等会儿去借把伞，这样行动方便。”男人还是淡淡的，语气跟雨水一样冰凉。路铭嘉垂了垂眸，低低应了声好。
“......不然一直淋雨你会感冒的。”
！
暴雨汹涌，重重击打卷曲的树叶。聒噪的雨声犹如千万只瓷瓮同时碎掉似的，破裂的声音在耳畔乱作一团。
这摔出来的响声本应盖过秦驰这句轻得如一阵风的话语，可它就是这样清晰地吹进路铭嘉的耳朵里，抚散他心里一片阴云。
伞外在下雨，伞内却放晴。
#3
深夜，街道上的霓虹灯光被雨水模糊。
秦驰拄着伞站在便利店门口，等着路铭嘉买完东西出来。
马路上偶尔有汽车疾行而过，碾响一路水声。撑着伞的行人三三两两，寂寂走着，消失在街头拐角。
地上的水坑被雨水一个接一个浸出来，倒映出模糊的灯光，闪在人眼睛里，倒也不觉刺眼。
“走吧。”思绪从被雨水打乱的水坑中抽离，秦驰撑开手中的伞，将年轻人的身影笼入伞内的黑暗。
下班归来，车已经停在楼下了，小家伙忽然说有重要的东西忘记买，要去便利店一趟，秦驰心想刚吃完晚饭，就借着这个机会散步消消食好了，于是同他一块步行出来。
此刻，黑暗的街道上仅余两人无言行走。
雨滴顺着伞架的弧度下滑，滴滴答答地落，一只手忽然拉过他的肩膀，避开那些欲沾湿衣服的水流。
“靠近点。”
年轻人声音低沉，却含着饱和的温柔。
忽然被拉近距离，秦驰有些慌乱，他赶忙侧头看向街道。
四周只有街边的树在雨中孤零零地矗立，昏黄灯光下纤细的雨丝若隐若现。唯一的动物是一只野猫，正叼着它今晚的猎物在雨中奔跑，融进无边的夜色里。
“哈。”
从耳畔忽然传来一声轻笑，然后那只手便缓慢下滑至他腰间，力度轻柔地搂住。
“没人会看见的。”年轻人灼热的气息喷进耳朵内，声音沉缓的语尾还卷着笑意。为了表示真的的毫无顾忌，他甚至将对方劲瘦的腰搂得更紧了些。
”你别闹......“
秦驰咬住下唇，偏过头去，只把泛红的耳朵对着凑近的年轻人。他不敢回头去看路铭嘉在雨夜里那双依旧亮晶晶的笑眸，这会撩乱他的心弦。
路铭嘉又笑了，他的笑声很好听，在无边的雨里温柔的荡漾。
仿佛察觉不到秦驰的紧张似的，他自动忽略话语里的嗔怒，用大手将年长者转过去的脸慢慢挪过来，趁他还在疑惑之中忽然将唇贴了过去。
雨伞被人向后倾斜，遮住一方阴影。
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他们四周晶莹地漫射，顺着水管，落向屋檐，滑入石缝。
热度从他们四周扩散开来。
慢慢将距离拉开，这下脸颊发烫的秦队长彻底不看身边的小狼狗了。只不过还是由着他搂着自己，由着他在自己耳边满足地笑。
天地一片朦胧，街道上尽是纤薄的水雾。温柔的雨水钻过树叶的缝隙，如同银色的水晶在夜色里泛着浅浅的光。
伞下紧挨着的两人在雨中漫步。
#4
没有什么比假期凌晨听见雨声更惬意的事情了。
更何况身边还有自己的爱人。
被轻敲窗面的雨声扰醒的秦驰朦朦胧胧睁开眼，只望见四周是一片模糊的灰色，浅白的纱布窗帘掩着湿漉漉的玻璃窗。周围的家具肃穆，无言地矗立在黑色的阴影里。没有晨光的室内看起来分外冰冷。
唯一的热度来源是笼在自己身上的人儿。
昨夜他和路铭嘉翻云覆雨，快到破晓时分才兴尽。此刻疲倦的小狼狗搂着他酣睡着，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，像是一只哪怕在休息也要占有领地的白狼。
粗实的手臂压在腰上，怪不舒服的。秦驰皱了皱眉，想把他的手臂推开，没想到适得其反。
察觉到动静的路铭嘉下意识把手臂收紧，仿佛松了手那人就会消失一样，紧贴他的后背不愿放开。
他将头埋进对方柔软的脖颈间，满足地闻着秦驰身上的气息，舒舒服服地沉浸在自己的梦境当中。
秦驰不得动弹，只得在心中无奈叹一声，然后再次闭眼。
耳畔是淅沥的雨声。
那些浇淋在玻璃窗上的雨滴迸溅发出的声响，晶莹剔透，清澈空灵地荡漾在室内。
细细的，轻轻的，静静的。像是缱绻缠绵的小调，在窗外被人低低吟唱，和着身后人深深浅浅的鼻鼾声，像一支安眠曲，令人格外有安全感。
自714以来，秦驰越来越讨厌睡觉，因为深度睡眠通常伴随着惨痛噩梦，扰得他不得安生。诺大的房间空空荡荡，少有人气，警犬击锤偶尔能趴在主人身边陪他睡觉，却始终无法同人类一般予以他真正的安慰。
他数不清自己独自熬过了多少个身心俱疲的夜晚，只是每当从混沌中醒来看见清晨的阳光，他仍感觉负罪的自己呼吸是沉重的。
直到后来，有一个名字让他能够紧握在手心，如一个符物，穿越那令人绝望的漫漫长夜。
路铭嘉。
这个把他圈在怀里的小家伙就是照亮他雨天的太阳。
哗啦——哗啦——
冰凉的雨水将低温扩散至室内，可秦驰一点都不冷，他被牢实地裹在温热的怀里。他的心很暖和。
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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